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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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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孩即合 作者:咪了个喵

    听见白庄含糊的声音:“再睡会儿。”

    俩人都是跑惯江湖,睡眠向来都浅,洛云如若不是有孕也不会睡死。听到白庄这话,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那个人抱了个满怀,又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后,身边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察觉到动静,白庄附□在洛云鼻尖上一吻,道:“再睡会儿?”

    洛云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却也没有起来的意思。最近他是摸出规律来了,若是不想一起床就大呕特呕,还是慢慢来的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赶走睡意,他突然想起昨晚的壮汉娇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庄闻声好奇地转过头来,道:“笑什么?”

    “昨晚那些跳、跳舞的,都是些什、什么人?”

    白庄也跟着笑起来:“吴老哥的男宠。”

    洛云一下子目瞪口呆,道:“那么多?”

    “九个。”白庄一派感叹,“吴老哥的精力实非我辈可以揣测。”

    洛云在被子里踹了白庄一脚,一脸古怪地道:“怎么?羡慕?”

    “不。”白庄钻回被窝,张开四肢搂住洛云,“九个也没你一个能生。”

    洛云脸色一红,又踹了白庄一脚,一边翻身起床一边咕哝:“那是雌果的本、本事。”

    白庄看着洛云微微粗了一圈的腰间怔仲了片刻,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恰好洛云低头找鞋子,一派宁静的侧脸映入视野,他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口,咽了口唾沫,把嘴重新闭上。

    洛云穿好,回头一看,白庄还死乞白赖地躺在床上,把被子裹得像个卷般,没好气地一拍屁股的位置,道:“起来,我要吃饭!”

    白庄滚了滚,故作娇嗔地道:“夫君不要吵我。”

    一听到夫君二字,想到昨晚关于夫君娘子的争执,洛云立时更没好气,干脆地一踢床板,喝道:“再不起来我、我休了你!”

    “不要嘛不要嘛!”白庄故意学女人捏着嗓子,滚到墙角里去喊,“我又没犯七出,夫君不能休我!”

    洛云干脆地抄起竹枕便往白庄劈头盖脸地砸去,没想到白庄一边灵活地动着脑袋躲着枕头,一边娇声嘤嘤假哭:“夫君不疼我了,我要再嫁!”

    “掐死你、你个见、见异思迁的!”

    洛云边笑边扑上床去,抱着白庄打滚,俩人在床上扭作一团。正玩得不亦乐乎时,冷不防门板一声巨响,白庄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把洛云压在床内侧,一手拿过摆在床脚的剑指向门外。

    来人愣了愣,赶忙收回手中的大锤,一脸歉意:“打扰洛公子和白公子,小人以为里面有歹人,闯了进来,还请两位公子多原谅。”

    白庄早就收拾了情绪,一脸的面无表情,听见这话便缓缓放下剑,点了点头。

    洛云悄悄伸出头来,看见来人正是昨天跳舞汉子中的一员。此时近距离看了,睢着那人虎背熊腰,筋肉纠结,光是上半身便如一座小山般,一张脸生得浓眉大眼,两片厚唇配上挺直的鼻梁,自有一股正气。今日身裹得体红衣,高大的身材尽数显露,端的威武英伟。

    看看被捶成两半的门板,再看看一脸歉意的汉子,若是陌生人,打死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居然会穿薄纱做小女儿状吧?

    洛云在心中对吴鬓的口味感慨时,汉子又行了个礼,道:“老爷请两位公子去用饭。”

    说罢便转身出了门,大门敞开,白庄也不敢再耍,赶紧爬起身开始穿戴。

    “那人便是九、九名男宠之一?”

    白庄点了点头:“你别小看他,若是单独放到武林上,绝对能闯出一番名号。吴老哥挑男宠,一要臀圆,二要下得水,三要杀人不废力,若是一样不符,便没有资格含他的……命根子。”

    洛云听白庄讲话中间打了个顿,便知那字眼肯定比“命根子”粗俗百倍,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些混话就、就是和吴鬓学、学的吧?”

    “哪能。”白庄面不改色地答,“吴老哥比起其他人斯文多了。”

    “……”

    这还叫斯文!?白庄你到底都结交了些什么人?洛云嘴角一抽,冷不防想起一个可能:白庄认识的不会全是断袖吧?

    这个念头一起,洛云顿时觉得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名人个个都有断袖之嫌,想到传闻中那些大侠们抱着壮娇汉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只手抚上肩膀,白庄关切地道:“冷?”

    “还好。”洛云吸了吸鼻子,想到昨天元梅与王二悲愤的模样,又语重心长地道,“小白啊。”

    “嗯?”

    “要结交些好、好人啊。”

    “啊?”

    “倒不是说你、你的朋友不好,好比吴老哥这、这般的,真叫人不、不好说啊。”

    白庄眨眨眼睛:“武林中人又不知吴老哥喜好。”

    知道了还得了!?

    腹诽一句,洛云又道:“我不是说断、断袖不好,我现在不也、也是?我的意思是,就算断、断袖,也断得普通一点啊。”

    “我认识的都断得挺普通的啊。”

    “……”

    洛云终于体会到元梅和王二的心情了,清了清嗓子,道:“那你说,你的朋友中,比较普、普通的有哪、哪些?”

    白庄陷入了沉思。这一思,便一直思过了早饭。

    吴鬓仍旧十分热情,不仅妙语连珠,还很知分寸,言语之间丝毫没有触及洛云的尴尬之处,对他们的冷脸冷面毫不在意,令他装蒜都装出几分愧疚来,好感大生。

    等午饭过了,洛云正喝着消食茶,意外安静了上一午的白庄突然贴过来,道:“秦湖。”

    “啊?”

    “你不是问我朋友中比较普通的?”

    “……”

    秦湖那是我的朋友好不好!?而且也不是断袖!

    洛云已经不想去纠正白庄的话了,微叹了口气,拍了拍跟在身边元梅的肩膀,惹得小丫头一头雾水。

    不过,白庄这么一提,洛云便想起当日把秦湖赶走,现下江南那片估计已经闹了个底朝天,秦湖与他们走得极近,异宝会上又一起出现,也不知怎样了。只是当时那情况,若是叫秦湖与他们一起浪迹天涯,秦湖本人先就不会答应。

    秦湖人虽在江湖,家中却还有一老父,底下也有一弟一妹,是真真正正有家的人。他便常常笑言,等幼弟娶了,幼妹嫁了,他便寻个小家碧玉,结婚生子,从此阔别江湖,悠闲渡日。

    当日笑语言犹在耳,此时却天涯相隔,不知生死,饶是洛云惯了这般局面,却也生出几分惆怅来。幸好秦湖另有本事,惯于销声匿迹,令他担忧稍减。

    巨舰前行,于蔚蓝海面上破出一条白龙,这般才叫乘风破浪。洛云站在船头,巨舰从浪尖下沉时,只觉得人像是要飞起来般。这日又是个好天气,风浪虽然不小,但阳光普照,大海碧蓝泛金,一派波光鳞鳞的壮阔。

    欣赏着这般景色,洛云的气闷减了几分,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就听见身后白庄声音传来:“船头风大,当心着凉。”

    洛云不屑地道:“哪有这般娇、娇气的。”话虽这样说,却也接过白庄递来的皮毛大氅,小心系好,整个人缩了进去。

    四下打量,见无人跟来,洛云便压低声音道:“有何打算?”

    白庄看着海面道:“先至交州,那里鱼龙混杂,又有吴老哥这地头蛇,我们混个一年半载,把孩子生了再说。你这身体实在不方便。”

    洛云也是此意,想了想,又问:“你师父的事呢?”

    白庄脸色一黯,轻声道:“我与昊珞有约互通有无,就看师父的运气了。我若是亲自去找,反怕连累了师父。”

    洛云点点头,他们此刻就像是滩祸水,走到哪里就把灾引到哪里,还是少接触点人的好。只是,想到脚下踩的地方,他便有些愧疚:“吴老哥……无事?”

    白庄收敛起黯然,一脸的意味深长:“怎么?对吴鬓有意?”

    洛云翻了个白眼:“我与秦湖有、有意也不会与他!”

    一听这话,白庄反倒转了立场:“你可莫轻视了吴老哥,他绝非一般人。”

    “是,你白少爷的朋、朋友,哪有差的?”这倒不是恭维,事实如此,容不着洛云不认,“以前我与秦湖那、那般好,你不在乎,此刻倒来乱、乱想。”

    “那不一样嘛。”白庄挑了挑眉,“秦湖与你再好也不会想抱你,换作吴老哥,你若不是我的人,他直接就吃下了。”

    洛云吓了一跳:“他不是欢喜壮、壮实的?”

    “他先前不是说你不娘们儿吗?”白庄道,“那便是底子已入他眼了,你若愿意扮娇美娘,他肯定来者不拒。”

    洛云想象自己像昨日那般跳舞,顿时一阵恶寒,无语半晌,忽又起了疑心,冷不防道:“吴鬓和你之间没事吧?”

    白庄毫不犹豫地道:“没有。”

    洛云一脸怀疑:“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日三更,最后一更仍旧晚上七点半。

    幸福

    如白庄这般,绝对是断袖中的极品,再说以这段时间的经历来判断,洛云觉得白庄以前肯定有大笔风流帐,绝不可能做柳下惠。这些他也不在意,他以前不也有几个红颜知己,只要以后一心一意便成,只是如若吴鬓与白庄间有露水情缘,他便不能忍了。

    把现任夫君带到前任的地盘算哪回事?

    嗯,虽然床笫之间他是凰白庄是凤,但口上规矩不可坏……也算是个安慰吧。

    洛云追问了几句,白庄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倒令他疑窦丛生。情根种得越深,他便知自己这疑心病也越来越重,虽然再三按捺,却还是忍不住。

    见洛云臭着一张脸,白庄只得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我确有入幕之意。”

    洛云立刻目露凶光:“然后呢?”

    “被拒了。”

    洛云不解:“为何?”

    白庄犹豫再三,最终不情不愿地道出原因:“他嫌我生得太漂亮,说瞧着跟女人似的,不够味。”

    洛云一怔,随即慢慢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仔细看去,眼睛要弯不弯的,嘴角也不时抽搐:“果然吧,你就是娘子。”

    看着白庄一脸气闷,洛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后几天,他便整日“娘子娘子”的叫唤,叫得白庄哭笑不得。

    有次被吴鬓正巧听见了,立时连声附和,夸赞他是叫对了,还说以前俩人初见时,他就是把白庄认成了女人,言语不肖。当时白庄冷着个脸,把他的小鲨崽子全部打脱了一层皮,他才知道这付漂亮女儿相手底下实在硬得可怕。

    “你俩这算是不、不打不相识?”

    海上景色枯燥,时间久了无聊得紧。水手们没事便聚一起,或侃大山或斗武取乐,元梅、王二和张林这几日便与水手们厮混一处,倒也有趣。洛云身份不同,不好参与,只得没事与吴鬓聊聊天,聊着聊着便发现吴鬓真是个人物,什么话题都搭得上,至少表面功夫做得极佳。

    吴鬓笑道:“那不正是,后来小庄帮了我几个忙,便有了交情,况且我俩志趣相投。”说罢,又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也知道老哥这脾气,若是看中了眼的男子,必然是要收入账下,套上几付链子不给走的。只可惜,你这小庄生得太过漂亮,实在不够味,不然我就算被扒一层皮也不能放手哪。不过,这一放手倒放出两个忘年交来,老哥不吃亏!”

    洛云奇道:“怎是两个?”

    “还有一个是你啊!”吴鬓一拍洛云肩膀,倒也不重,“赶紧养好了伤,与老哥我比试几回,孤独剑的名头我可是久闻了!”

    白庄给出的解释便是“洛云得罪了朝廷中人,受重伤还中了毒,不能妄动内力”,这话老江湖一听便知道是敷衍混话,吴鬓居然不管不顾地揽了下来,还真有几分白庄往西湖小筑收人的风范,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吴鬓说完,俩人一起转头贼兮兮地盯着白庄。以白庄的耳力自然是把俩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俩人回头,捧起茶杯啜了口,一脸的面无表情。

    果然是天生的装蒜大家!吴鬓的大笑声中,洛云哭笑不得地暗赞一声。

    洛云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白庄这是绕着弯子表衷心来了,另一方面,也是吴鬓借机向他诉清白。想到自己跟个深闺怨妇般满腹醋意,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其后几天对白庄百般包容,也算是补偿。

    海上风平浪静,辽阔无边,有时候一天也见不着别的船。早上在水手的号子声中醒来,黄昏在一片金鳞翻滚中食饭饮茶,晚上在规律的晃悠与浪涛声中睡去。勾勾手指,最重要最爱的便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过来了,含着笑叫他一声“夫君”,洛云恍惚间有种幸福的错觉,仿若到了仙境,无忧无虑。那些冲突、迷惑与斗争都已经远去,再也碰不到他的衣角。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也会有如此满足的那一天。

    想永远这般持续下去……这样的念头不断在洛云心中沉淀,积得那颗心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沉闷悠远的号角声终是响起了。

    那是中午时分,呜呜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响彻整艘巨舰,低沉的号角穿透云宵。洛云这几天在船上,也大概了解了号角的意思,一长一短,代表着遇敌。

    洛云跟在白庄身后急匆匆跑上最顶层,透过竹帘往外望去。

    艳阳高照的海面转瞬之间风起云涌,如洗天际如同被黑色的绸缎铺洒开来,洛云甚至能看见乌云的影子在碧波海面上前进的黑线,在深蓝翻滚的海平在线,一点黑色正遥遥而来。

    吴鬓已经来到顶楼,水手们也各行其位,临战气氛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披上了厚重的毛皮大氅,遮挡住内里几乎是紧紧贴在皮肤上裹身皮衣,那是为随时下水准备的。

    洛云站在吴鬓身边,转过头去,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上的纠结肌肉。所有人中只有他没有披大氅,只在腰是胡乱系了一件长袍,赤裸的上半身满是狰狞伤痕,这个能言善道的男人此时就像露出了利齿的猛兽,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正凶狠地盯着急速驶来的船。

    “黑船!朝廷的船!”高处t望的水手大喊。

    洛云的心沉了下去,昊珞当初预估至少可以拖上月余,如今不过半月,朝廷就追了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

    “福州水护府的军船!”t望手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迭声地喊,“三艘!满速!他们在海潮上!”

    原本以为早甩开了,其实一直如吊死鬼般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这个消息对洛云来说实在是糟糕之极。

    “慌什么!”蓦地,吴鬓一声怒吼,“半帆下浆,小鲨崽子,开饭的时候到了!”

    整艘巨舰淹没在爆起的怒吼声中,紧张的气氛不翼而飞。

    洛云不由地握住了白庄的手,看着远处黑船逐渐显出身影。那船比起吴鬓的巨舰还小上少许,速度却是极快,舷侧布满密密麻麻的机括弓弩,船底也伸出两排浆,正缓缓划动。一时间,大海上陷入了沉默之中,双方缓缓靠近,三艘黑船分作两边,缓缓以侧弦向他们包围过来。

    一片安静中,吴鬓双眼一眯,炸雷般吼道:“下层落板!”

    话音刚落,一艘黑船舷侧的弓弩已经齐齐发射,利箭铺天盖地而来,把巨舰下方的船浆处钉得像麻子般!那箭本身亦是黑色,在大海之上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轨迹,如若不是吴鬓提前预警,下面划浆的非有死伤不可!

    “走狗是想要捉活的!”吴鬓冷笑,忽地运劲怒吼,“官话不多说,哪里来的海盗,报上名来!”

    一个尖锐的少年音响起:“瞎了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遁声望去,缓缓靠近的黑船之侧正站立着一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稚气的娃娃脸满是阴沉,滚圆脸盘也没冲淡狭长眼眸带来的戾气,更不用提说话时的骄傲口气,令人一眼便觉得不舒服。

    少年说得口气极大,可是洛云左看右看上想下想也没搞明白这是谁,正迷惑间,白庄轻声道:“八皇子。”洛云一颤,正奇怪怎么看出来的,又听他道,“衣襟。”

    极目看去,少年的黑色衣襟处露出一丝绣线反光,洛云目力不够,只能勉强看出有龙头的模样。皇子衣着只在衣襟里边绣一条龙,谓之藏龙,喻意如何,不得而知,因为这是如今官家改的,白庄正是从藏龙以及少年的年龄推断出身份来。

    以前白庄给洛云讲过个笑话,皇子们因为自小被赶了去封地,又未成年,一年一个模样,大事回都城时,朝中大臣们就算有身边人提点描述,还是怕认错,再者,如果许多人身份差不多,混作一处就更麻烦了。

    无奈之下,大臣们个个炼就了一付盯着人胸口猛瞧的本事,若是有皇子在的场合,便会不动声色地迅速扫过疑似人士的胸口。一次,有个老臣也如法炮制,果然在一群人中发现了一个胸襟藏龙的,便赶紧上前套近乎,套完了,抬头一看,又跪下去了――那哪是什么皇子,根本就是当今官家!

    原来那天是个随意场合,官家便穿了件不那么明显的龙袍,正反九条龙以暗线绣着。那老臣老眼昏花,又一心想找衣襟藏龙的,鬼使神差地就把其他的给忽视了。

    洛云听得哈哈大笑,问:“后来呢?”

    白庄一摊手:“后来这老臣就在告老还乡的路上死了。”

    洛云张大了嘴:“是官家?”

    “谁知道。”白庄一脸的不以为然,“也许他自个儿吓死也不一定,谁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啊。”

    洛云听完,心有余悸半晌,道:“我这辈子也、也不想和朝廷扯、扯上关系。”

    白庄反手搂住洛云:“你去哪,我去哪。”

    谁为敌手

    当时俩人说得轻松,如今想起来,洛云却沮丧非常――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只是自欺欺人,想到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这种压力之下,他的手心便直冒汗。

    正惘然时,白庄突然贴过来小声道:“无事,不用怕。”

    洛云一怔,斜睨白庄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意识到,他不明白其中坏处,当初的白庄却一清二楚,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下去,仅仅是因为他。

    洛云去了,白庄便不会退缩,刀山火海也甘之如饴。

    洛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白庄笑着送了他那把名为爱恋的刀,他却不知白庄早已被刀所伤。他站在白庄的牺牲之上,全然不知其中痛楚。

    白庄正想着对策,忽然觉得洛云抓着他的手拉了拉,他靠过来,便听洛云轻声道:“下落黄泉,我也不会放手。”

    白庄洒然一笑,毫不犹豫地道:“那是自然,谁若先走,奈何桥上等。”

    “嗯。”

    俩人谁也没有望向对方,只是站在船边,面对杀气蒸腾的黑船,平静地并肩而立。

    仅是这样,他们便什么也不怕。

    八皇子罗添很烦躁,他以为这一趟应是手到擒来,他是皇子,虽然是最小、也最不可能坐上那张位子的皇子,但他是皇子。

    他是不同的,他是龙子!

    可是,当罗添喊完话,巨大的红色楼船却只是如同怪兽般静静地伏在海上,漠视着他的威仪,这令他在愤怒之余升起了一丝恐慌。

    罗添来,仅仅是为了一个希望。这希望实在太渺小,可是他只剩下这个了。这件事恐怕会令父皇震怒,可是他管不了,从小居于封地,丰衣足食、娇生惯养长大而又乏人指点的八皇子根本无法惦量整个局面。他憎恨不立太子又处处限制儿子的父皇,更憎恨无视他的哥哥们。

    所以,他一得到消息,便毫不犹豫地抬出了皇子身份,追到福州,又逼迫水护府调船追来;所以,他一见面就下令攻击,就是要震慑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洛云?

    他不傻,他知道五个哥哥都在虎视眈眈,所以他必须一击即中!

    然后,他看见了那俩人。

    那俩人穿着粗布灰衣,肩并肩站在船楼之上,高大壮实的吴鬓把他们衬得纤细得如幼树。可是,那平静的面容却仿佛蕴含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又似乎没有东西可以打破那样的画面。

    仔细一看,他们的手正紧紧地握在一起。

    罗添心头掠过一丝了然,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两个人,听说是两个男人。然而,在恶心之余,他发觉自己在妒忌。

    为什么在我的威仪之下,你们还敢如此平静?

    为什么在我的喝令之下,你们还不跪地求饶?

    为什么你们的手仍旧牵在一起!?是什么支撑着你们?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是皇子,我是龙之子,我是高于你们的,你们应该匍匐于我的脚下,奉献你们的一切!

    罗添只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那并肩而立的身影是如此碍眼,令他忍不住喝道:“攻击!”

    “殿下……”

    罗添不想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再度咆哮道:“攻击!!”

    黑色的箭支再度袭来,但罗添那句攻击喊得几艘船全都听见了,吴鬓早有防备,巨舰毫发无伤,只是船体上插满了黑箭。

    相比之下,吴鬓的反应冷静极了,他只是轻轻地道:“下水鬼。”

    海面上连一个浪花也没有,以白庄极好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见水面下几个淡淡的影子一掠而过,如此海中幽魂,转瞬就消失不见。

    “知道我是谁,就赶紧交出洛云,我可以留你们个全尸!”

    罗添在喊出这句话时,是真心实意抱着宽大为怀的念头,实话说,这在一般情况下是行得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罗添不是君,他所面对的这群人也不是臣。真计较起来,吴鬓盘踞南海多年拒不奉召,白庄被官家通缉而逃亡,他们都是乱臣贼子,逮住了就可以诛九族的货色。

    这群货对罗添的话唯一的反应就是:“啊?”

    对面终于有了反应,罗添心情好了点,少年不可抑制地露出得意的神情:“把人交出来,全尸得保,算你们运气了!”

    众人:“……”

    洛云一脸面无表情地道:“小白。”

    白庄同样面无表情:“啊?”

    “八皇子?”

    “如果不是年老面少的话。”

    “不像。”

    “哪里?”

    洛云沉吟片刻,道:“脑袋不像。”

    所有人都面容扭曲,白庄却老神神在在,一派淡然:“反正不是我说的。”

    俩人讲话还故意大声,两船离得极近,敌我双方都听得一清二楚。罗添如同满月的脸涨得通红,指着俩人咆哮:“大胆贼子!”

    洛云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道:“麻烦哪位。”

    那次来叫早的小男宠笑眯眯地跑过来,道:“公子何事?”

    “教几句骂人话。”

    “啊?”小男宠呆了呆,接着明白了过来,道,“你系痴线,折埋啦,专门指脑袋不好的。”

    洛云点了点头,转过身指着罗道:“痴线,折埋啦。”

    白庄也跟着伸出手指,以一种很无趣的口气道:“痴线,折埋啦。”

    满船都伸出手指,拉长了声音:“痴线,折埋啦――!”

    罗添已经快气晕过去了,双眼赤红,浑身哆嗦地指着俩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封地靠近南方,这南方话也偶有耳闻,虽然不会说但听得懂,这下可算是气得心肝肺都爆了!

    你们怎么敢骂我!?你们怎么敢!

    罗添真心不明白,可是有人明白,正当他疯狂地喊着把这船人全给灭了时,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庄,别来无恙啊。”

    白庄的手指收了起来,一直木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师哥。”

    洛云有些奇怪,白庄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未叫过夏星师哥,怎的这又见面了却转了性子?

    白庄转过身去看向另外一边船,一共三艘,罗添的船在一边,另两艘却在另一边。白庄他们这么一转,只剩一个屁股对着罗添,激得小皇子哇哇乱叫,下令要烧船,被身边人拼死拦了下来。

    白庄却理都懒得理,只盯着另一边黑船上徐徐出现的身影,那温和的笑容一如他记忆中那般温暖,可是眼中的冷静却不再给他带去安心。

    夏星披着一身冬季黑裾官服,里面却还是短打紧衣,白色双头长锏负于身后,那锏已不是上次未开锋的棍锏,而是两边都镶有枪头,有点像两头枪的奇怪武器。

    年轻面容仍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却含着几分苦涩:“你不用再叫我师哥了。”

    白庄平静地问:“我不配吗?”

    夏星突然说不出话来,他该义愤填膺地痛诉白庄背叛师门、杀害师父,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白庄那一声“师哥”就像挖他的心,痛不可当。

    “你曾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压下心绪,夏星意味深长地道,“只是,你与师父一点也不像。”

    在你那慵懒的表面之下,有一颗敏锐而聪慧的心,如果师父有你一半心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白庄凝视着夏星的面容片刻,道:“师父呢?”

    夏星苦笑:“投降吧,你跑不了的。”

    白庄眼神转锐,口气严厉地重复道:“师父呢!?”

    一句“我不知道”已经到了嘴边,夏星又咽了回去。何必呢?就算说出来,恐怕这个小师弟也不会相信了,如今的他们不仅是陌路,更是敌人,也无所谓辩解不辩解了。

    夏星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沉默,白庄的心也跟着这沉默烧了起来:“师父不该如此。”

    是啊,不该如此。有许多事都不该如此,可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又能如何?你我不过都是官家手中的棋子,来给这些皇子们上课的!

    这些话已经盘踞在夏星心头许久,却无人能说,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细细与白庄解释,跟他说,“别再抵抗了,没有希望的,跟我回去吧,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还和以前一样,这句话冒出夏星心头时,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多么无耻与愚蠢的一句话!

    百转心思之下,夏星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们在拖延时间?”没有人回答,他转头对身边人示意,一个湿淋淋的男子被拖了上来,“在等水鬼凿船吗?这位,看模样应是南海龙王的人吧?”

    吴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对方知道的事之多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吴鬓,叫水鬼回去,这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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