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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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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抄 作者:殿前欢

    头一股人里面,有个穿了很寒酸的大叔说话,语气一听就不是简单的农户。

    游光将两只前爪举起来,挡住脸,“那绪让我要小心的,我没有听话,我错了。”

    “那绪?”前头有个和尚突然一愣,道:“哪个那绪,难道是我师叔公?”

    莫涯侧头,被这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在分心的这一刻,他没有想到农户里居然有人拿起了弓,弹指之间,一枚土制的长箭就无声扯破了空气。

    竹子削成的箭身,花岗岩磨成的箭尖,可这一箭却无声而有力,穿过游光右腿后仍未力尽,一记就把他钉上了岸边一棵洋槐树。

    那女孩的爹,的确不是简单的农户。

    莫涯急怒,伸出手来就握住了那人搭弓射出的第二支土箭,箭尖朝外,长眼横扫:“打架是么,你们一起上,老子奉陪!”

    道士们是来混吃弄钱的,自然不会拼命,动作划一后退,可和尚们很敬业,九根长棍架起,立刻将莫涯围住。

    “游光!”第十个和尚断喝,居然喊出了游光的本名,两手握禅,缓缓划动。

    游光唔吱一声,立刻动弹不得。

    农户们本来一直观望,这会子见莫涯被围,游光被控制,有几个胆大的便扛着锄头围了上来。

    莫涯拧身,将那杆土箭折成五截,脱手便扔了出去。

    五根飞镖全中,那几个农户的锄头全部脱手,而那九根长棍也结成一张网,结结实实敲打在他的背上。

    “就这点本事?”莫涯笑,呸一口血唾沫,过来抓住一根长棍,顶住一个和尚的肩窝,当空横扫。

    和尚们的包围圈立刻溃散,跌在沙尘里,一个个吐血不迭。

    “那绪是你什么人?”莫涯拿着那根长棍,指住那仍在画符念经的最后一个和尚:“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和尚并不回头,似乎并不在乎生死,从背后望去,和那绪七分相像。

    莫涯又是一愣,就在个错神的功夫,地上有个被断箭射中的农户突然爬身起来,握住地上一个散架的锄头,劈手就朝游光砍去。

    粗钝的锄头,但因为集聚恨意,一下上去,居然就砍断了游光的半个颈脖。

    “很好,阿华,爹替你报仇了。”他笑,就是方才那个箭客,一把拔出锄头,立刻就被游光的鲜血兜头溅了一脸。

    莫涯手里的长棍奔来,正中那人后背,这个未名箭客立刻当场横死。

    “他说了,他是无心的!”莫涯抓狂,飞身过去,一把锁住那个和尚的咽喉:“你们的师傅,难道就是这样教你慈悲!!”

    和尚的喉骨噼啪作响,但仍冷冷看他,神色倔强。

    “不要杀他!”身后游光嘶叫。

    莫涯的五指继续收紧。

    “不要杀人,那绪不喜欢!”

    莫涯的心略略一顿,不自觉,手指已经松脱。

    是啊,那绪不喜欢。

    莫涯垂首,突然间觉得深深乏力,掩住脸,往后一个踉跄,就给那些人退出了一条生路。

    “不要过来,我自己会拔。”

    未几,那些人已经走光,游光又尖叫着,拔下右腿那根土箭。

    从被钉死的那棵树上下来,他似乎又不怕疼了,一瘸一拐的,走到水边。

    水色发蓝,映着岸边一众绿得魔障了的夏树。

    在那里边,还倒映着一个已经断了半根脖颈的游光。

    “没关系,你是神兽,孙悟空被砍头那么多次,不一样长了出来。”莫涯跟过来。

    “我是来找那绪的。”游光絮絮,“我修成了人形,一心想给他看,从昆仑出来,发觉万佛寺已经关门,就想他可能回衍云寺了,于是就找来。”

    “本来很好找的,都怪我笨,几百岁也不认得路,兜来兜去,好久也没找到。”

    “我不应该去偷吃人家的白薯,更加不应该吃那么饱,饱得只想困觉。”

    “都怪我。”

    “你来山洞,是为了躲他们?”莫涯顿悟,忽然间又被枝箭穿了心:“如果不遇见我,他们是不会找到你的?!”

    “不怪你。”游光垂头,看着水面:“还没给那绪看过我的人形,我熬不了多久,早晚也是会给他们找到。”

    莫涯也垂着头,本想还说些什么,却看见那水面的倒影渐渐起了变化。

    游光不见了,水中立着一个人,长了一双圆眼的少年,瞳仁很大很黑。

    “我还是没有你好看,脸太圆像馒头。”游光继续絮叨。

    “腿也短,还有点罗圈。”

    “头发也黄黄的。”

    “其实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没有你好看。”

    莫涯抿唇,胸口疼痛,有种要被堵死的感觉,隔了一会,才道:“好不好看的,你说不算数,要那绪说了,才算数。”

    “嗯。”游光点点头:“那你会不会画画?”

    “哦你不会,你画的狐狸和猪,样子都差不多。”

    “不会画你总会说的吧,要看清楚了,跟那绪仔细地说。”

    “我的眼睛很好看的,你要仔细说。”

    “也不要都仔细,说我腿很白就好,不要说罗圈。”

    ……

    絮叨到最后,游光的神智就有些涣散,看着水中的自己,不自主就要往前栽去。

    莫涯上前,一把就揽住了他。

    起先游光挣扎,但被人环抱着的感觉是这样美好,他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

    “我就要死了,灵力衰弱,所以……,应该就不那么瘟了吧。”

    他道,这么安慰自己。

    夏风穿柳,淡淡荷香,莫涯身上却有股血腥气,不如那绪的味道好闻。

    这个怀抱不太完美,只好将就。

    “我的样子……,不老吧。”终于,游光叹口气。

    “不老。那绪绝对不会嫌弃你。”

    “哦。”

    游光眨一眨眼,眸色微微荡着光亮。

    他不老,一点不也,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兽,却有一双婴儿般的眼睛,望进去,就像是一片洗过的星斗。

    “记得要告诉那绪,还有……”

    “还有什么?”莫涯贴过来,将他紧紧拥住。

    “还有孙悟空是谁?”

    游光轻声,最后一个问题,眸里光亮聚集,孩子一般璀璨,却旋即熄灭。

    人形褪去,留在莫涯臂弯的,是具头颅已经被几乎斩断,伤口黑血凝结的小小九尾尸体。

    “孙悟空……,是个逆天的家伙。”

    莫涯喃喃,呼吸在胸口流窜,每撞一下,都溅出一腔不甘的血沫。

    “还有……,你的那绪,已经死了。”

    他又道,抱着游光起身,感觉到他的分量是这样轻。

    这么轻巧这么天真的一个小东西,但这偌大的天下,却无处让他容身。

    “所以,他不会再不喜欢我杀人。”

    到得最后莫涯轻声,再抬头时,眸里已经泛出金色。

    琥珀金,杀伐血腥,太岁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又死一个,各位游客,欢迎光临春抄神兽集中营,下面有奖竞猜:接下来……,又会是哪位神兽要送命了泥。

    第三十四章

    师哥走了,而且说什么现在没有力气照顾他,所以不肯带他去,把他留在这该死的衍云寺,每天晚上都吃小米杂粥。

    想到这个那嗔就很生气,拿脚去铲地上的泥。

    “两百天,才回来!”想来想去,那嗔还是觉得两百天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更加生气,撩起他的小短腿来,往一边火堆里踢了好些烂泥。

    这是他自己架的火堆,准备烤从厨房偷来的芋头。

    说实在的烤芋头一点也不好吃,可是厨房里面只有芋头可以偷了,而他又实在很饿。

    那嗔扁着嘴,这时候想起了莫涯。

    虽然这个人比较变态,但是会带他去采栗子,摘莲蓬,有一次下暴雨,还在树下面抓了好些被淋湿的麻雀,偷偷烤给他吃。

    想到这个那嗔就更饿了,咽一下口水,抬头望天。

    白天刚下过雨,晚上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像刚蒸出来的馒头。

    在馒头和自己中间,是寺里的大殿,上面似乎……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蹲着的姿势非常特别,两只手下垂,腰也垮垮的,很贱很懒散,样子非常熟悉。

    “莫涯哥哥!”

    突然,小吃货反应过来,立刻觉得是在发梦,拔腿就朝大殿奔去。

    “乓!”

    衍云寺所有睡梦里的僧人都听到了这声巨响。

    声响的源头来自大殿,紧接就是有什么东西噼啪燃烧的声音。

    衍云寺的僧人都有些身手,很快便循着声,从后院涌来。

    已经晚了,大殿内一片狼藉,火势虽然不大,但用来砸门的衍云寺招牌已经烧了个七不离八,而大殿正中供着的文殊菩萨已经被斩头去手,只剩了个光秃秃的身子。

    “列位好。”屋顶的莫涯招呼,脚踩着菩萨被拧下的头颅,吹一口气,跟众人招呼。

    “是你?”先前围杀游光的和尚认出了他,立刻高声示警,示意大家结成棍阵。

    莫涯歪着头,琥珀金的眼眸越过他们头顶,一直往后,最后落在了那言身上。

    “施主所为何来?”那言合掌。

    “所为何来?”莫涯低头,看着脚底那个佛头,似乎也在思考。

    “我也不知道。”旋即他道,仰头,脚下生力,将佛头嗖一声踢了出去。

    虽然那言早有防范,但佛头如风驰电骋般转瞬即到,而他又对佛祖敬畏,一个犹豫,就被佛头正中胸口。

    佛头铜质,砸中他胸,发出“当”一声闷响。

    而鬼魅一般的莫涯随声而至,在他一口血将吐未吐的时候,右手五指如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高僧果然得道,一颗心在莫涯掌中,居然跳得仍不急不缓。

    “大师你可知道,我所为何来?降临到这世上,是为了看族人被屠戮?还是为了被关在黑暗里,三千年,天天尝那万雷穿心的滋味?”

    那厢莫涯轻声,眼里浸满血色,看牢那言,手心微微一握,五指下的鲜血立刻四下流淌。

    “当。”

    那嗔人肥腿短,所以脚程不快,等跑到大殿跟前时,就正好听到这撞钟般的一声闷响。

    文殊菩萨的头,居然撞在了那言师兄心口。

    他还没有明白状况,再往前跑了一步,就看见有个人风一般奔到那言跟前,紧接着,居然将右手插/进了那言胸膛。

    而那个人,居然就是莫涯。

    场面危急,他被人一把拦腰抱住,阻住脚步。

    “莫涯哥哥。”

    大殿火光四射,他喊了一声,但旋即被杂声淹没。

    而莫涯的手掌,这时开始收紧。

    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莫涯来,不是带他去采栗子打山鸡,然后一起用泥包了放在火上烤的么?

    那嗔惶恐,所以撕心裂肺,又喊了一声。

    “哥哥!”

    他虽然没有内力,但童音高亢,这一声算是划破夜空,炸响在众人头顶。

    大约是听到了他这声嚎叫,大殿前的莫涯缓缓回过头来,怔怔看他,看了许久。

    “哥哥!”

    小吃货又补一声。

    莫涯喘息,似乎在激烈挣扎,眸色闪烁,最终还是认出了那嗔来。

    “小吃货?”

    意识尚在挣扎的莫涯将五指从那言胸口抽出,鲜血淋漓,过来一把就抢过那嗔,踢翻众人扬长而去。

    “那嗔?”

    抱着那嗔,也不知走了多久,莫涯的意识才彻底战胜太岁,脚底一个虚浮,就连那嗔一起,摔在了泥地上。

    大约因为失血太多,加上体力严重透支,莫涯居然也有爬不起身的时候,挣扎半天,最后靠在一棵死树,闭眼等眩晕过去。

    “你怎么了?”那嗔爬起来,显然还有点怕他,远远问一声。

    “外挂失灵,暂时不能回血。”莫涯牵起嘴角:“没关系,一会就好。”

    “哦。”那嗔应一声,一点点挪过来,站在那里看他。

    一会很快过去,莫涯睁开眼,看见三个小吃货,于是冲中间那个招招手:“来,哥哥抱抱。”

    那嗔哼一声,表示不配合,老声老气,道:“你又把自己作成这样,师哥知道肯定会生气。”

    “不过师哥现在,大约……是不会生气了。”转瞬,他又补了一句。

    这一句叫莫涯失语,愣了半晌,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一枚玉佩,递给那嗔。

    “前面好像有个集镇,你拿这个玉佩去换肉包子吃,记得至少换十个,少了你就踢翻他铺子。”流氓莫涯果然有流氓气概:“吃好了,你就回去吧。”

    “那你呢。”

    “我还有事。”莫涯喘息,眼前那嗔合而为一,但开始虚幻扭曲:“你先走吧,去晚了也许肉包子就没有了。”

    “不行!”那嗔大声:“我不能丢下你去吃包子,要是师哥回来,知道要罚我抄书的!”

    莫涯的意识本来已经模糊,听了这句,起先以为自己是在发梦,等过了一阵,才突然尝出这句话的滋味,陡然睁开了眼。

    “你说你师哥回来?”似乎身体里所有水分都被抽干,这句话是这样干涩,半天才艰难出口。

    “要大半年才回来!”那嗔扁起嘴,想起吃小米稀粥各种苦楚,忍不住大哭。

    “他……没有死?”莫涯颤抖,扶着那颗枯树,一点点起身。

    “差一点点就死了。虽然他有两颗心,可挖了一颗,还是差一点就不能活。我每天都去撞钟,好多天他才醒过来!”

    两颗心。

    听了这句话,这三个字似有回声,彼此缠绕,在莫涯胸腔里激荡了无数个来回。

    他没有死。

    这消息是这般假,就像是寒冬腊月万树花开,无论如何,都听来虚幻。

    “你师哥,那绪,真的没有死?”和所有八点档一样,莫涯捏住那嗔两个胳膊,捏得死紧。

    “唔。”

    “他在哪里?”

    “大师兄不让我告诉别人。”

    “我不是别人。”

    那嗔就有点犹豫,拿脚铲地皮,铲出个洞来。

    “打钩,你不能说是我说的。”最后他拿定了主意,小肥手抬起来,肉窝窝上亮出了一根短肥小指。

    涩风徐徐扫过沙丘,扬起烟沙,荒凉里的一份悠闲。

    阳光照射强烈,沙漠里每一粒沙都不惜余力地反馈出它炽热。

    幕天席地,那绪在自己的屋前,支了架凉棚,用沙盘做纸,树枝为笔,在教附近村落里孩子们写字。

    孩子们个个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

    那绪微笑,俯身纠正错字,“这个字应该这样写。”

    这时,身上的伤口表面带点痒,而骨肉却透出一股细微阴疼。

    那绪也不皱眉,心里明白。沙漠久违的雨,就要来了。

    “大师傅,我们完成功课了,可以捉迷藏了吗?”

    孩子催得正欢,打断了所有阴霾。

    “好。”那绪用粗布条蒙上自己的眼,“我数到一百,你们快躲好。”

    “一,二,三,四……”

    孩子们开始嬉笑忙碌,干燥的风沙也有了趣意,时而。

    由近而远。

    远处,恍恍风沙里走出莫涯。

    踉踉跄跄,每一步他都走得悲凉艰难,仿佛双足要拖千斤大石。

    人如衣,满是尘土,陈旧不堪。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四十六,四十七……”

    兴冲冲,莫涯加快步伐,一步步靠近,沙石放肆渗入他鞋内,热滚滚。不知怎么,他忽地不慎摔倒,双膝重重没入黄沙里。

    那绪顿了顿。

    莫涯双手支地,抬起了头。

    阳光里,风拂动眼前僧袍,依旧是那股没有锋芒的魅力。

    那绪竟然如此耀目。

    莫涯干裂的唇动了动,他却叫不出来,那绪的名字就硬生生卡着喉咙口,怎么也叫不出口。

    不是没有想他们重逢,他以为他能潇洒打招呼,轻描淡写地道一句,和尚我回来了。

    然而,当下他们近在咫尺。

    时光好似在一刻停滞。

    莫涯默默喘息,眼泪居然滴湿了沙。

    那绪,独独只有一个。

    “九十五,九十六,……一百。”那绪迟疑地摘下布条,眼睛眯起,慢慢适应强烈的光线。

    风吹沙动,覆盖住那几点不起眼的湿漉,覆盖住不足为道的所有。

    再见时,一切如初。

    天地平静。

    那绪环顾四周,走向凉棚角落。

    “找到你了!”

    最后,他落足在莫涯藏身的那堵矮墙前,迎着光轻声道,缓缓展开了双臂。

    作者有话要说:以殿2之血起誓,今日起连更五天。

    另,今儿个文案比较文艺,莫涯,你找到活着的意义了么?

    第三十五章

    莫涯心一跳,明知不可能,可还是从藏身矮土墙后偷偷探出头来。

    只见那绪掀起篓筐,面带笑容,抱起一个鼻涕邋遢的小男娃。

    果然不是自己。

    “那绪大师,今天轮到你去我家吃饭啦。”小娃娃在那绪怀里很自在,吸一吸鼻涕。

    “你家的饭好吃吗?”

    小娃娃认真想一想,重重点头道:“好吃的!”

    “好了,该回家了。”那绪为师,极其负责,每天日落前会把学生一个一个地送回家。

    莫涯紧紧闭着眼,蹲靠在土墙边,一动不动。

    如果,那绪堕落到烧杀抢掠地步,那该多好。可是,他一点都没变。

    那绪走了良久,莫涯都没有动弹一分。

    日去月来,夜刚至,人已静,沙子渐渐透出凉气。莫涯才起身,走到屋前,推开了门。

    屋里有榻,榻前有灯,灯下有几,几上有笔墨,书册,纸张。

    骤然,眼又有点热。

    如今,萧索的摆设,是莫涯唯一能亲近的东西。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每次心跳会有点疼;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阴雨天伤口会有点不舒服;

    那嗔说,师哥一颗心后,会有点怕冷。

    那时候,狡猾的莫涯一副呆样。

    一步步走近,莫涯把事先画好的画纸放在矮几上,然后躺下,重新温习那绪的床。

    床,难以言语的冰冷。

    而正好,自己有一点点发烧。

    莫涯躺了下来,很小心,卧在小床的正中。

    和尚是个呆和尚,睡觉都不带翻身,总是循规蹈矩睡在床正中。

    “傻和尚。”莫涯吹一口气,似乎自己气息正在拂着那绪耳根,慢慢闭上了眼。

    那绪推开门,朦朦胧胧感受到这灰蒙蒙的屋子,有股莫名的暖意。

    点燃灯火,依旧如豆,屋子依旧,空空无也。

    门缝凄凉的风滑进,寂寞如常。

    抖擞精神,那绪脱下鞋袜,坐上床,发现床不如以往那般冰冷,甚至还带点暖意。

    正疑惑,他看到了桌几上折叠得方正的画。

    那绪展开。这副画,真……黯然销魂。

    那绪冥思,这歪歪扭扭的,应该是个人形,一团浓墨头发下,黑墨墨两点应该是眼睛,而那夸张的长睫毛,大约在强调这眼睛蛮大。

    大衣服,大下摆,腰也算挺细。直挺挺在立画正中间,从头发和衣服偏向处,可以想象出那该是迎风的模样。

    眸光慢慢移动,画的落款写得明白是游光。

    这字体,见得不多,却非常非常熟悉。那绪的心一凛,下一刻,他拿着画奔出了门外。

    屋外是一片深深的黑。

    那绪顿时没了主意,一面走,一面环视四周。

    偶尔,夜里巡逻的村民经过,提高破白灯笼,道:“那绪师父,你没穿鞋。”

    那绪这才低头,淡淡笑道:“是啊……”随后,他转身光着脚一步步走回去。

    一滴水落在他脸颊,他抬起头,看到远处一道昼白闪电裂开夜空。

    果然要下雨。

    那绪加快脚步,跑回小屋,把门重新关好,和衣睡下。

    辗转间,外头一记闷雷,大雨倾盆。

    莫涯蹲在房顶,呼吸紊乱。

    雨声稀里哗啦,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天明雨停。

    沙漠又来了一对人,赶路的方式独特,是神采奕奕的高手高大人背着谛听,飞檐走壁。

    找对到了地方,谛听擦擦高守鼻头上汗,来扣那绪的门。

    那绪开门,故人相见十分高兴。

    “请你一起吃月饼。”谛听春风得意。只是多年不见,人模样倒是清瘦了些。

    “是啊。”高守猛点头插话。他们二人腻在一块,一派青梅竹马模式。

    于是,那绪难得放自己一天假,跟他们一起吃月饼,整个氛围瞬间带了点甜。

    高守放下昂贵的武林高人身份,掰开自己月饼,挑里面的咸蛋黄留给谛听。

    谛听笑得直率,吃得享受。

    反而,那绪有点迟疑,捏住饼,时时欲言又止。

    谛听喜感地将眼眯起,问:“那绪,你要问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那绪抬眸问。

    谛听眼珠转转,一开始目光不轻不重地滞在那绪身后的某点,随即,他回眸,高高抛起手上一口月饼,抬头张嘴,月饼入口,“你说那幅画么?”

    “什么?”高守一脸糊涂。

    谛听冷着脸,丢个眼风给高守,截口道:“那是我们给你的一个惊喜。”

    “对对对,惊喜。”高大人连连点头,很有妇德。

    “是么,可是……我觉得字迹有点像莫涯。”

    谛听叹气,椅子挪近那绪:“其实你很清楚,莫涯这口染缸是拉不出白布的。”

    “莫涯这家伙,我一开始就没看好他。”在高守概念里,莫涯就是个坏蛋,很坏很坏的那种。而那绪就不该为这种坏蛋伤神,他本来就应是前途无量的大师。

    那绪听到高大人夸出前途无量这几个字时,他低头笑笑。

    “我已经放下了。” 风光恰好时,那绪开了这口。阳光照着沙,沙在风中传播,荡漾。

    音好,形好,神更好。

    谛听侧耳:“此话当真?”

    “人有一生的时间。”

    是的,人有一生的时间,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放下、不挂心,随后忘记,所以,尽情尽心,就好。

    谛听浅笑,“色如刮肉的刀,刮得你也精瘦很多。那绪,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吃东西,补补身吧。”

    “也好。”

    聊得正欢时,谛听扫见那个该死的身影默默溜进了小屋。他当即眉头皱起,恹恹道:“我不舒服,回你屋子躺一会儿。”

    高守第一时间站起,谛听把他按住:“你留下陪那绪。”

    进了屋,谛听就把门一关,怒指屋子那人:“你来做什么?”

    莫涯低头,没吭声。

    “游光呢?”

    “死了。”莫涯回答的声音很轻,其实谛听压根听不见,然而,心声的哀鸣却已经告诉谛听所有的答案。

    他一手抡起砚台对着莫涯就砸过去。莫涯躲都不躲,砚台正中心口。

    没这么便宜。

    谛听撩起墙角僧侣用的锡杖,一顿春秋乱棒。

    莫涯还是一动不动,不哼一声。

    谛听停下,恶狠狠道:“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莫涯迟疑一下,突然双膝跪地,仰起头:“我想和那绪睡一晚上……”

    “就一晚上,你可以让高大人点那绪睡穴。天亮我就走,我保证对他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让他知道。”

    “疯子!” 谛听后退一步,旋即举高铁家伙,劈头劈脸打向莫涯:“你个疯子,太丧心病狂了!”

    莫涯依旧跪着,大气都不出,闷头乖乖挨打。

    偶尔有血从喉咙口冲出,他都会用手仔细接住,不让一滴血滴到地上。

    他没声音,但打人的铁家伙却弄出了很大声响。声音蹊跷,高守和那绪对视一眼,奔向小屋。高大人毕竟是武林人士,三步并作两步,门开了条缝,他就瞧清楚了里面的大概。

    仗着他高人的智慧,他马上关门转身,堵住那绪的去路。

    “谛听如何?”

    “老毛病了,他没事,大师不用进去看了!”

    “还是进去看看比较放心。”

    高大人猛烈摇头:“大师进去谛听会恨我的!”

    “这是为何?”

    “神兽有神兽的尊严,谛听不许旁人随便看。”

    “他恨就恨,先让贫僧看了再说!”

    “不行!”高守死死抵住门,“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之后,谛听一直撑到天黑才一身汗的开门,开了门,他若无其事道:“大家找地方睡觉吧。”

    那绪摸了摸床,眉头一皱。床依旧温热。

    高守别进屋,四下观望。

    谛听重重伸个懒腰,道:“那绪你身体不好,你睡床,我和高大人挤一起睡地铺。”

    “你们是客,怎么可以……”

    “就这么定了。”谛听打断那绪的善良。

    “不行。”

    “高守点他睡穴。”谛听伸出一根手指指挥道。

    话音未落,高大人出手如电。

    谛听瞅瞅“睡”在薄榻上的那绪,缓缓抬起了头。

    房梁上那轻薄的人,胡渣苍青,浑身是伤。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高守问。

    谛听没回答,只盯住莫涯下地:“你在床上躺躺后就走吧。”

    “能不能请你们回避一下?”莫涯声音带哑,“放心,我只是想和那绪独处一会儿,不会把他怎么样。”

    “相信你真的太难。”谛听摇头。

    “是吗?我要脱光衣服的。”莫涯说脱衣服就脱衣服,非常流氓。

    高守察言观色,了解透谛听的态度,摆出官家气派,道:“不妨,大家是公的,没什么好害臊的。”

    赤条条的莫涯走近高大人,霍地抽出高守腰间的剑,一下瞬剑便出鞘――

    莫涯举剑割腕!

    血尚未喷溅开,他飞衣缠手腕,将伤口扎牢,笑着还了剑:“血流尽前,我一定会离开。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死,就算客死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死在他的旁边。”

    谛听咬牙皱着眉,高守拍拍他的肩膀,劝道:“走吧。”

    很快,屋里只剩下阴魂不散的莫涯和那绪。

    斗屋小窗外,月光摇摇晃晃。湿漉漉的天空,急吼吼的风,干巴巴的沙漠,一派天荒地老模样。

    血流得不快,莫涯坐在那绪身边,用那只不带血的手轻轻摸那绪,翻身躺上床,侧耳听听那绪心跳。

    和尚手脚果然有点凉,平静地睡在那里,不像尸体,就是一尊温润如玉的睡神仙。

    莫涯哈气帮他捂热,脑子回忆自己亵渎那段美好时光。

    一时没忍住,他过去亲亲那绪,然后一点一点,反反复复,眼眸颜色由深转淡又由淡转深……

    “你喜欢上了别人,我该怎么办?”突然,琥珀眼珠子正中心的瞳仁一缩,莫涯瞬时轻狂,伸出舌尖舔舔那绪,如狗不肯离主,“不如你去死吧。你若死了,我可以如此夜夜抱着你。”

    说到这里,他的手掐上那绪的脖子。

    眼前同一刻出现了幻境,蓝天白云,满世界都是神佛,衣袂猎猎。

    染血的双手,捧着一个人的脸。

    ――月光王,不如你死了吧,成全了我。

    莫涯紧紧贴住那绪,一腔闷苦,委曲求全地摩挲着。

    妖孽与佛感的人,几乎粘一起。明净淫/秽,泾渭分明,又交错难辨。

    欢情的氛围,却没有情欢的动作。莫涯的手只缓缓勒紧那绪的脖子。

    快死吧。

    这声音有如魔咒,在荒漠风沙里穿行,一下子,就横亘了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重逢,就是这样了,后妈们,你们令人发指啊!!!

    第三十六章

    “你于我有恩,但你妨碍了我。所以月光王,不如你死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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