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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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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指 作者:Attire

    西装都浸湿了。

    在时针即将指向一点的时候,电梯的大门忽然打开了,几位护士面容肃穆地推出了一架病床。面容疲惫的李医生跟在她们身后。此时此刻,大堂已经挤满了人。然而护士们推着病床走过,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路。

    像是在推着一个灵柩。她们停在了埃德加的面前。

    埃德加木然地看着那个病床。洁白的床单覆盖住了情人的身体。

    近藤由美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而塞琳娜更是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软瘫在了她怀里。

    埃德加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干涩的喉咙发出声响:“他……”

    李医生摘下了眼镜,苍老的脸上也挂着泪珠。他深深地向这个痛失爱人的青年总裁鞠了一躬:“对不起,弗兰德斯总裁,我们没能为您留住他!”

    “……?!!!”

    有那么一瞬间,埃德加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明白李医生在说什么。他仓皇的目光扫过那些护士的脸,眼里悲伤的绝望和脆弱的希望让这些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护士们红了眼眶。

    “告诉我……”埃德加踉跄地上前一步,抓住一个护士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她,“告诉我……慎他怎么样了……”

    护士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摇了摇头,然而埃德加却更加疯狂地摇撼着她的肩膀。最终,李医生上前拉开了他,紧紧闭上眼睛:

    “对不起,弗兰德斯总裁,我们没能为您留住他!!”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堂的上空!

    “他……死了?”

    埃德加怔怔地看着她,目光终于移到了那白色的床单上。他颤抖地跪了下来,伸出手拉开了白床单,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韦慎之闭着眼睛,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眉如细剑,凤眼上挑,依稀还是那个自东方古画中走下的风流才子。他的皮肤还是温热的,仿佛不过是陷入了一场沉沉的睡眠。他无数次看着对方这样在自己身边睡去,那么这次,他难道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韦慎之……”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慎……”他忽然站起身,推开所有的护士,一下子扑到了韦慎之的身上!

    “韦慎之!你给我听着!我不允许你死!!”他抓住他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如果你死了,我要整个韦家,整个浪潮,让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都给你做陪葬!!!”

    韦慎之的身体脱力地倒在了他怀里。他已经不可能回答了。

    整个大厅响彻着男子绝望的叫喊,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别过头去,有些人已经开始用纸巾捂住鼻子。然而,无论埃德加怎么叫喊,韦慎之还是没有醒过来!

    生死之术失败了!

    他的声音由愤怒变得痛苦,由痛苦变得凄厉。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埃德加泪流满面地抱着韦慎之,泪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韦慎之紧闭的眼角上,好像他也看不下去情人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如此痛苦,留下了悲伤却爱莫能助的眼泪!

    埃德加的心已经碎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在媒体记者的相机面前,在同僚好友的注视之下,他的吻落在了韦慎之的额头、眉心、眼睛、颧骨、鼻尖……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泪水和汗水让这个吻变得苦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然而他们此刻还能说什么?有谁经历过这样的悖德的、疯狂的爱;又有谁能爱得这般痛苦,这样疯狂?!

    ……

    就在这一刻,时针终于指在了一点。整点的钟声响了起来,如同丧钟一样,将所有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惊醒了!而埃德加则好像刚刚反应过什么一样,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那个钟表。韦司云说过,午时之内。而现在才刚刚过了一点……也就是说……刚刚过了午时?!

    一个大胆得近乎脆弱的妄想忽然涌上了他的脑海。埃德加颤抖地伸出手,探入韦慎之的衣服,轻轻地贴在他的心口上。

    下一刻,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因为对方那一直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韦慎之?”

    “……我……没……事……”

    说完这句话,韦慎之双目闭合,再次晕倒在了埃德加怀里。

    ☆、第五十七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转机。埃德加还没反应过来,就立刻被李医生推开了。

    “快,心脏搏起器,还有吊瓶!”

    护士们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拿了过来。李医生推开埃德加,对现场所有医护人员威严地命令:“把病人推回手术室,通知参与手术的所有人员重新就位!”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闪光灯扑面而来,李医生面色不豫,马上就要下命令让保安清场,然而有一位记者却将手中的相机和话筒摔在了地上,热泪盈眶地鼓起了掌。其他人也立刻被感染,全部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掌声铺天盖地。

    埃德加怔怔地立在原地,被跑来跑去的人撞得东倒西歪,直到一双苍老但是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才如梦初醒,面色激动地回过头来。

    韦司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也噙满了激动的泪水。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下不光塞琳娜满脸泪水,连近藤由美都解脱般地叹了口气。爱弥儿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的父亲赶紧扶起了她……而班尼特则默默别过头去,他的眼角也已经红了。

    “没事了,没事了……”韦司云轻轻拍着埃德加的肩膀。

    埃德加用力抱紧他,语气有些哽咽:“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是我让您担心了……”

    “说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韦司云摸了摸埃德加的头发,“命数已改,他已经渡过此劫……跟我回去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

    韦慎之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因为他的身周是一片阴冷的黑暗。黑暗里又包裹着寒冷的雾气,雾气湿润了远处摇响的铜铃声。他想起韦司云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死去,阴间的使者就会持着索魂的铃铛,引走他的魂。

    黑暗之中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却本能地感到一阵莫大的惊恐。本能告诉他应该逃跑,然而他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感到有绳子绑缚住了自己的手腕。

    绳子被大力地拉起,似乎想要将他拉走。韦慎之觉得自己不能动,肯定就要被拖着走了,却没想无论绳子那头的人怎么使力,他的脚下都纹丝不动。

    “有道士锁住了他的魂魄。”他听见那头传来了嘶哑难听的声音,但是他能分辨出那是个男人。

    “是以一强大妖物的鲜血为引子。”答话的是个女人,然而声音也十分难听,“固魂的法子折损数十年的阳寿。恐怕那道士已经豁出性命了。”

    那男人问道:“那怎么办?”

    “先去禀报,三日之后再来取走他的魂魄。”

    就这样,两个脚步声越走越远。韦慎之坐在一片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人又来了。

    “是该取走他的魂魄了。”那男人说。

    于是一道绳子又一次套在了他的手上,用力一拉。这一次,韦慎之却一个踉跄,然后被他们拉着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光团忽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将周遭的黑暗照亮,韦慎之也隐约看清了手腕缠着的绳子。那其实不过是一条极细的红绳,然而绳子上却挂满了符咒。和韦司云在一起那么久,他自然也是认得这些的――九九归阴符,乃是传说中勾魂鬼吏缚魂的灵符!

    他惊讶地抬起头,隐约看到绳子的对面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他忽然觉得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了,然而他却冷汗涔涔地跪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气息,让他不敢抬眼直视。

    “你们走吧,他的命我保下来了。”

    虚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如同空谷的泉水一样清澈和祥和,也让韦慎之身上的压力小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那两个影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个人似乎后退了两步,很忌惮着耀眼的光明。

    “不走吗?”

    光芒渐渐凝聚起来,仿佛吸收了周围的灵气,变得更加丰沛。渐渐的,一个模糊的轮廓被勾勒了出来,最终幻化成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白衣白发,衣角飞扬。她悬浮在黑暗的虚空中,整个人就像一朵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素雅的白莲。然后,她右手一挥,两道雪白的光芒就冲着那两个人打了过去。

    那两道影子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登时被打散,而韦慎之也陡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瞬间没有了。而那白色的人影轻飘飘地降落在他的面前,整个人就像是一团光组成的,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韦慎之。”

    她的语气带着如水的温和,如同泉水一样沁人心脾,让韦慎之本来十分焦灼惶恐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的阳寿已经尽了。但是你还可以活着活到人间,因为有一位血族愿意与你共享生命。”

    “……什么……是共享生命……”

    “把他的血以血契的形式烙在你的灵魂上。从此以后,双生双死。如果你们其中一人死去了,另一人……一定不能独活。”那女子说,“如今我为你赶走了鬼差。你可以回到人间了。”

    顿了顿,她的声音忽然带了些伤感,“能得一知己,实属不易。你一定要珍惜愿意为你奉上性命的那个人。”

    “谢谢……”

    “不用客气,韦家的传人。”那白色的影子降在地上,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韦慎之感觉不到真实的触感,因为她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这个女子,不过是一团光芒。

    “如果你真的希望报答我,那就超度我,请替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她的声音飘忽得仿若天边的微风,却带着一丝揪心的伤感。韦慎之无法不动容:“我会的。”

    那女子叹息似的笑了。发着白光的身影分崩离析,纷纷扬扬的如同萤火虫一般环绕在韦慎之的周围,又像是虚空中降落的飞雪。它们围着他飞舞环绕,最后凝聚成一道道光束,涌入了他的眉心。

    星辰一样的光芒湮没了他的视野。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在一片青葱翠绿的竹林。竹林间的空地上,有一处精致小巧的木舍。姹紫嫣红的花草开满了木舍的周围,潺潺的溪水从木舍的边缘流淌而过。

    …………

    木舍的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然后是一个青年男子温文尔雅的容颜。黑曜石一样的瞳仁如同玉石一样润泽,男子穿着一身古代东瀛阴阳师的服饰,他的唇角时刻都着若有若无的温润的笑意。

    他住在山顶,时时刻刻都抱着一把筝。每天晚上,他都要去山顶的一颗槐树下弹琴。他的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即使弹奏着宴会时寻欢作乐的曲子,也透出一股低靡而哀怨的惆怅。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头顶上还扎着两个小包子。圆滚滚的身体被红色的缎子包裹着,她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小小年纪的孩子不懂得大人的审美,她只是觉得,他的容貌无比好看。

    阴阳师收养了这个孩子,并以江泽为姓,起名为月。

    她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一天一天地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然而阴阳师却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的年轻。

    “师父,为什么要弹奏这样的曲子呢?”

    “因为,这是我的主人曾经最喜欢的乐曲……”

    “曾经?那么现在呢?”

    阴阳师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你终究会明白我的。”

    江泽月想了很久,也还是不能明白,因此她决定等到师父回来,然后问个清楚。她坐在门前等啊等,等到了第三个日沉月起,她终于发现他不见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山上曾经住着一位琴技高超的阴阳师。因此他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江泽月抱着他留下来的琴哭了三天三夜,直到嗓子都哑了,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在第四天的第一缕晨光打在她脸上时,十六岁的少女抱着阴阳师留下的琴,走出了这片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十年之后,江泽月已经成为了一位著名的阴阳师。在她的剑下,不知斩杀了多少作恶的邪祟,超度了多少悲惨的冤灵。也许是上天赐予了她卓越的天分和强大的法力,在京都与阴阳院做对的北野红梅、以灰色的花瓣哀悼亡友的墨染樱、借着女性书信中的情和怨化身的文车妖妃、破落的油纸伞中幻化成妖的伞骨……这些传说中的妖怪也一一被她收为式神,甘愿侍奉在她的左右。然而,她的式神都明白,她在找一个人。

    那个会弹琴的、笑意温和的男人。她抱着那把琴,走遍了东瀛的土地,降服了众多的妖怪,也还是没能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终于,她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十七年的山顶。昔日的木舍没有了主人的照料,已经破败不堪,而地上的鲜花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丛生的杂草。

    江泽月跪在木舍前,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洒下一杯清酒。她的容貌已经完全长开了――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美丽的桃花眼似喜非喜,然而唇边却挂着一个温柔的弧度,像极了十年前不辞而别的那个人。

    “师父,我要离开东瀛的土地,去中原找你。”

    “我将自己的命简留在这里。如果您还在看着我,请顺着命简的指引,来和我团聚吧……”

    ☆、第五十八章

    当时正值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原早已不复之前的昌盛繁华。统治者闭关锁国,沉醉于天朝上国的迷梦中,竟不知大难临头。直到八国联军的炮火轰开了圆明园的大门,在美丽的夏宫里四处劫掠,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他们用一艘一艘的军舰载满了美丽的赃物,企图扬帆回国,而这一切全部落在了初来乍到的江泽月的眼里。

    江泽月虽然看上去温婉柔弱,但是做为众多强大式神效忠的阴阳师,她外柔内刚,骨子里更是爱憎分明。看不惯这些西方的强盗们烧杀劫掠的行径,江泽月招来强大的海风和滔天的巨浪,将这一艘一搜载满了宝藏的军舰淹没在了喜怒无常的大海里。

    没过多久,一位西方女子便找上了门来。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而不艳俗,上挑的眼角涂抹着暗红色的眼影。她嘴唇的颜色是近乎漆黑的红,凌厉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魅惑的风情,深绿色的军装上,法兰西的标识证明了侵略者的身份。

    江泽月微微皱起了眉头。常年和神灵妖怪打交道,她感知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异于活人的气息。果然,那女子自报家门,唇角的弧度十足的张狂:

    “我是娜塔丽奈芙?梵米利昂?巴托里,吸血鬼家族的人。”那女子挑眉一笑,却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日本的阴阳师,你不该多管闲事。”

    “师父说过,路见不平必要拔刀相助,于情于理我都该出手。”江泽月唤出了随身的式神妖怪,“更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法兰西的侵略者,你们好自为之。”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立刻打了起来,却不约而同地低估了对方。娜塔丽奈芙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阴阳师竟然收服了这么多强大的式神,而江泽月却也没想到,这个西方的吸血鬼,竟然室血族五大家族之一,巴托里家的传人。

    那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娜塔丽奈芙不断诵读着黑魔法,而江泽月也指挥着式神们与她斗法。只可惜,她终究是个人类,不如吸血鬼一般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战斗的最后,娜塔丽奈芙举着漆黑长刀向她砍去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黑色的瞳仁倒影着闪亮的刀锋,江泽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出乎她预料的,刺骨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悬浮在自己面前。他只是轻轻伸出手,点上了娜塔丽奈芙的心口,指尖刺入了她的心脏。与此同时,锐利的刀刃带着黑色的气息也刺入了他的身体,却没有鲜血落下来。她能看到的,只是那个人的身影渐渐地被黑色的气息吞噬。江泽月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不往下落,然而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看着那日思夜想的人在自己面前渐渐化作点点磷光,消失在空气里。

    阴阳师侧过脸,温柔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江泽月,轻轻笑了笑。他嘴唇张合,似乎说了句什么。也许是四周的风太大了,江泽月没有听见。

    然后,他的身影渐渐消散了,只留下了一把被砍断的筝。

    那天,一把大火烧毁了东方的夏宫,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映得通红。江泽月抱着断成两半的筝坐在火中。很远处,是烧杀抢掠的声音,还夹杂着侵略者们的嬉笑与谩骂。所有的声响,在跳动的火光中,都被模糊成留声机老旧的声音。

    江泽月静静地看着火舌蔓延上四周的雕楼彩栋,思绪却飘回了远在京都的小山丘上,那里是她度过了童年和少年的地方。她想到了师父的琴音和他临别前怅然若失的话语,她终于笑了。

    (“你终究会明白我的。”)

    昔年景行天皇在伊贺县神琦郡南部的山丘上宴请众臣。宴会上景行天皇十分喜悦,便把爱琴筑紫筝留在了山上当作纪念,却不知筑紫筝早已并非一把普通的器具。它曾为天皇所珍爱,因此有了魂灵,却被不知实情的主人留在了山上。

    思念主人的筑紫筝化作了人形,那便是琴的付丧神,《百器徒然袋》中的琴古主。他夜夜在山丘上弹奏着天皇最爱的乐曲,等待着主人的回归。然而,他却再也没有等到过……

    “师父,我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才想明白,有一种等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您用了一生的时间等候景行天皇,而我也用一辈子的光阴来等候你。”

    “只是,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了。我要永永远远地活在今生,替您手刃那些西方的魔物。”

    火势已经完全包围了整个屋子,甚至已经舔上了她的衣角。和服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琴,撕下衣带,小心地将断裂的地方绑缚好。然后,她抬起手,弹奏起了琴古主曾经最爱的乐曲。已被砍断的琴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随着凄厉的火光一起,盘旋上升着,传遍了整个燃烧的夜空。

    她被活活烧死在了火中。

    大火平息了,然而她的灵魂却被禁锢在了诺大的废墟中。太重的执念让她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了怨灵徘徊在京城之中,盲目地找寻着娜塔丽奈芙的同类。又不知过了多久,她遇到了一个女道士。

    她的道符短暂地遏制住了她的戾气,让她的神智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江泽月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对方如雪的长发,和与白发十分不相称的年轻的容颜。

    “你戾气太重了。”那女道士说,“可是心中有什么积怨难解的事情吗?”

    江泽月低着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整张脸已经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腐烂的肌肉黏连在森森的白骨上,一点也看不出当年那个花容月貌的阴阳师的影子。这幅容貌的话……师父还会认识她吗?

    “积怨难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好像在等人……不,我好像要去报仇……我的仇人拿着一把黑色的刀,那把刀会腐蚀人的皮肉……”

    她的话断断续续,模样也痴痴傻傻。

    “我叫韦司云。”那女道士怜悯地看着她,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做个伴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你的目的了,再离去也不迟。”

    江泽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颇像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

    “……我叫……江泽……月……”

    “江姑娘吗?”韦司云淡色的唇角扯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她向那模样恐怖的怨鬼伸出了手:“跟我走吗?”

    阴阳师的魂魄犹豫了半晌,才把焦黑的、骨瘦如柴的残缺的手掌放在了韦司云白皙的掌心,然后试探性地握了握。韦司云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

    “跟我走吧……”

    …………

    日升月沉,草木枯荣,人间浮世轮代更迭交错。渐渐的,她的父母去世了,她一个人对着夕阳坐了好久。江泽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调动模糊的记忆,用阴阳术做了几个纸鹤逗她玩。韦司云看着她懵懵懂懂又小心翼翼地讨好安慰自己的样子,破涕为笑。她的笑容早就不如当年那般美丽,然而江泽月还是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然而,韦司云微笑的时候却越来越少了,因为她的国家已经陷入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而罪魁祸首竟然是江泽月的祖国。江泽月早已对自己的“祖国”没有了什么印象,智能也早已下降到婴孩的水准。她只能想尽了法子逗韦司云开心,然而却失败了。

    也许是怨念已经不够支撑她的灵魂。渐渐的,她的智能日复一日地退化下去,又复变回了两人初见时的模样。她有时会对韦司云大打出手。每当这时,她脑中那些本来已经忘却的阴阳术又一次浮现了出来,每每将韦司云打得措手不及。

    后来的某一天,她短暂地清醒了过来,却发现韦司云在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从她的自言自语中,江泽月才明白,因为自己的怨念已经不够让她继续游荡在人世间,所以她会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终有一天会消失。

    她觉得自己不能消失。也许是舍不得韦司云,也许是舍不得其他的东西。

    在那天晚上,一些很久远的记忆忽然鲜活地活了过来。琴古主温柔的容颜和哀怨的琴音,八国联军的军舰,娜塔丽奈芙的刀刃,圆明园冲天的大火……这些记忆一瞬间涌上了脑海。刻骨的怨念和恨意再次主宰了她的神智,而她也再一次失去了对自己躯体的控制。

    …………

    眼前的一切再次化作白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在黑暗中消散了。梦境的最后,响起了女子虚弱但是开心的声线。她的声音很年轻,很动听,却仿佛一个看尽了百年的人世更迭,看尽了战火烟云,看遍了爱恨纠葛的年老的妇人,发出了深沉的叹息。

    “年轻的道术师,司云的后代,请你救救我……”

    “请你将我从这无尽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请你……”

    …………

    韦慎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四周飘散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金色的太阳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灿烂的光斑。连心电图“嘀嗒嘀嗒”的恼人声响,此时听起来都是无比的亲切。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向他招手欢呼,“欢迎回到人间。”

    ☆、第五十九章

    埃德加的头号心病解决了,接踵而来的就是之前闹出来的一系列琐碎事。首先法院判他诉讼成立,要他去和韦天赐当庭对质――这自然被他推掉,交给代理律师了。然后就是那个肇事司机。可怜的中年人似乎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似乎害怕韦慎之变成了植物人,浪潮和西网都不会放过他――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如果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虽然这个司机有一部分责任,但是绝大多数责任在韦晶晶身上。

    浪潮公司表示不愿追究,老实巴交的司机就已经谢天谢地――虽然他其实可以控告韦晶晶的。但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也没有去干,反而韦天赐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安抚金,西网方面也一直没有找上门来,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韦天赐这次倒真是一副诚心改过的样子,在韦慎之昏迷期间,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也绝口不提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第二次手术完毕后,韦慎之身体的愈合程度和速度都大大出乎所有医护人员的预料。虽然他又昏迷了将近一个月,但是李医生判断他不久就会醒过来。

    韦晶晶的腿也渐渐好了起来,已经可以坐着轮椅四处移动,经常让护士推着她去韦慎之的病房看表哥。这位年轻的总裁已经被从重症监护室移到了普通病房,韦晶晶每天都拉着他的手,跟他讲讲网上发生的新鲜事。

    “表哥,弗兰德斯先生为了你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等你醒过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和他在一起呀!”

    从韦司云那里得了准信,埃德加又和李医生确认了韦慎之的情况。他留下了几个人照顾昏迷中的人,便飞回美国正式办理手续,将总裁的权利正式交给那位“试用期”总裁。他戴着墨镜,和洛兰一起从圣弗朗西斯科国际机场出来,行为十分的低调。

    事情的高//潮发生在埃德加摘下墨镜的那一刻,不少目光立刻聚集在他脸上,每个人都是一脸惊讶探寻的表情。路过的一白一黑两个姑娘还笑嘻嘻地上前问他:“弗兰德斯总裁先生?”

    埃德加:“……嗯。下午好,美丽的小姐们。”

    “真的是弗兰德斯总裁?!”那个黑人姑娘向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就被那白人姑娘拉住了。她拍了拍女伴的头,笑骂道:“你疯啦?韦总的男人你也敢抢?”

    埃德加赶紧又带上了墨镜,把头埋在高高的衣领里,十分低调地走出机场,然后上了早就为他准备的车,连行李都是洛兰帮忙拿的。

    苦逼的洛兰表示,当弗兰德斯总裁的秘书,就像在当弗兰德斯总裁的保姆。

    他回到第五大道附近的别墅时,夜已经深了。诺大的房子点着橙黄色的灯光,显得空旷而孤寂。他离开美国之时,雇了佣人每周来保持别墅的清洁,因此家具锃亮如新,并没有蒙上灰尘。埃德加草草地冲了冲头发,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床是kgsized的,黑色的丝绸触感光滑,像是情人的肌肤。

    埃德加忽然想起来,韦慎之曾经睡在这张床上。想到对方安详无害的睡颜,埃德加抱着手臂,目光暗了暗。

    他不是在后悔当初自己没有直接将韦慎之吃干抹净。正相反,他完全明白这位韦大总裁在想什么。如果是第一次,他不愿意在下,那倒也可以理解。但是,自己等了这么久,却也不见韦慎之主动过来压倒?

    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帮到底好了,韦、总、裁。

    埃德加挑了挑眉,勾起一个无可奈何却又不怀好意的微笑。

    …………

    韦司云的确是把制裁十字咒的封印解除了。伴随着封印的解除,被压抑的强大的力量让他有一段时间不是很能适应。

    就像当初,他放弃了身为巴托里血裔的身份,失去了力量而变得无所适从一样。这一次,重新获得了力量,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又一次被打乱了。比如现在,几天几夜没睡觉,再加上长途飞机十几个小时,他竟然还不是很困……埃德加无奈地搬出了电脑,开始继续工作。

    反正,把这些人类世界的东西转让完,自己就无官一身轻了。

    然而第二天他就见识到了舆论铺天盖地的压力。不过是上街随便买了份报纸,第二版就是韦慎之和自己的“故事”。埃德加怀着好奇的心情看了下去,却差点被早餐给噎着。通篇报道用天花乱坠的文笔描写了从“弗兰德斯总裁”看到“韦经理”被车撞飞然后在医院痛不欲生地等待,“用尽一切方法”挽留住情人的性命,并且在最后一刻“掀开他身上的白色床单”然后亲了他……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一个吻拯救世界。

    ……写这份报道的记者肯定还兼职创作爱情小说。不过,话说回来,旧金山的风起还真开放,开放得让他都有些蛋疼了。

    怀着蛋疼的心情,埃德加很低调地走出餐厅启动汽车――那辆车早已被万能秘书洛兰体贴地打包带回美国了――驶向了西网的总部。进了大楼,他拿下了墨镜,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黏在了埃德加身上,对上他的目光还附赠一个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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